董事长随笔

Chairman's Essay

酒后

发布时间:2021-11-01 点击数:2868




有酒学仙,无酒学佛。这是很多喝酒人希望的状态。我也一样,几杯酒过后的思绪飞扬和充满激情是一种享受,不喝酒时能得到的那种安静与按部就班也是一样的喜欢。

我爱喝酒,觉得喝酒是件美事。我爱喝白酒,清香、酱香、兼香均可,高度酒最好喝,度数低的喝着不过瘾。葡萄酒、黄酒、啤酒、洋酒等等很少喝,基本上算不懂、不会喝,那里面的讲究只知道点皮毛,根本一个外行。白酒就不一样了,稍微知道的多一点,知道爱喝的酒怎么酿造,怎么存放和怎么品尝最好。偶或得到一些有年份的酒,也是知道珍惜。为了解馋,也托人烦窍地寻得过一些上好、保真的酒。喝好酒时要讲究一下应该吃什么应季的凉菜、热菜、以及江河湖海时令鲜货等,其实这是一个套活儿。但最主要的还是天时、地利、人和时才会痛痛快快地喝一次,不在人多人少。亲人喝酒自不必说,其他的比如自己心情好时,比如自由时间中的心平气和、气定神闲时,比如有老友到来到来时,等等,因为只有这样的环境、气氛才能更好地与美酒相配,才能将“奢侈”变为一种幸福、快乐的力量,要不就算是糟蹋好酒了。喝好酒是件讲究的事,其中的仪式感也是享受的一部分。当然,讲究透了再喝才配得上喝好酒的时光。一大帮哥们儿弟兄喝“热闹”酒时拿上一瓶两瓶好酒喝喝,那纯粹是为了活跃气氛,那时不是品酒的味道,是“玩”的酒的牌子,跟兄弟相逢时的情谊比起来酒在此时只能算是道具了。喝白酒,情绪来的快,一开喝,没几分钟就会有人开聊了。再胡吃海塞、海阔天空的一通乱砍瞎聊的,有时是挺开心的。对真正的好朋友,话多点没事,无事赛神仙。

我几乎不喝洋酒,但却存了不少朋友送的和出国公干、商务及旅游回来时带的纪念性的酒放在单位的咖啡吧里。由于洋酒的国别不同、器型各异,应该算是当装饰品摆放了。我对洋酒没感觉,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其味冲、性烈。上世纪九十年代刚“下海”经商时,曾有一段晚上饭后老往住在绍兴道上的好朋友姚先生家去聊天。他下海早,成就大,对我的指点和实际帮助总是热情和无私的,他是我敬佩的朋友。姚先生爱喝洋酒,常在聊天时拿出大牌子洋酒请我喝。我不习惯,他却美滋滋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半喝半抿着品尝。他喝着酒,聊天特别带劲,我爱听他在商场上纵横捭阖、无拘无束、攻城略地时的见识和胆略,也爱听他对现实世界的高见和对自己的追求与实现最理想的状态的描述。我受益匪浅,他的经验是我出入商海时最好的借鉴。我很欣赏他边聊天边开酒瓶、倒酒与喝酒时的派头儿,熟练而地道,倒酒时酒头控制的流畅而又精准,收瓶时干净利索,头扬底落,一次倒出,既不盈余,又无亏欠,而且瓶口绝不见酒滴外挂。在姚先生的带动下我也喝过几次,但怎么也培养不出喝洋酒的兴趣。现在公司的咖啡吧里放着不少洋酒,牌子比较杂,不成系列,更没有专项,完全是按照对瓶子设计的喜爱程度排列的,放在突出位置的没准儿还是便宜货、大路货。黄酒我还是能喝一点,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季。黄酒中无论是绍兴、女儿红或花雕,十五、六度左右的最经典,半干的最棒,味清香透,一种鲜爽的感觉,尤其是在煮酒前先放上几粒新制的诏安话梅和刚切的山东鲜嫩姜丝浸润之后,再用微火徐进,这样的热酒会是香甜甘冽,醇美芳香的,喝到肚内热乎乎的真是舒服,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喝下好几壶。因为黄酒的度数不高,在感觉上就有了一定的欺骗性,当你以为没喝多少时,往往就已经喝多了。不过这酒喝多了时反应也不是很激烈,与白酒的反应迅速不同,是慢慢的浑身热透,慢慢地拱出你的兴奋。同样,酒劲散去也是不紧不慢的节奏。如果真是喝多点,没事,没准儿“因祸得福”般就能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天津有很多淮阳菜馆里有上好黄酒,年份长,制作精良,非常好喝。我曾在马场道的“秦淮人家”菜馆中有过一次与朋友难得的小聚:大冬天里在酒馆靠窗的位置,看着老英租界内洋楼的红顶,与久别重逢的朋友欣赏着窗外飘着的纷纷而落的大雪,吃着正宗美味的淮扬菜,喝着从陶土缸里提出来的十五年的女儿红,真是就慢慢有了亦真亦幻的感觉了。那次,喝了很多壶,没醉,那是我最想要一定喝醉了而没醉的一次。这几年我每年存一点黄酒,也是放在单位空间比较大的咖啡吧里。主要原因一是这些二十三公斤的陶坛外表还俗,看着土不拉擦的,其实很接地气,在好像没有的设计感中透着地域的灵气。不像绝大多数高档白酒那样包装的精致的不得了,有点过分和假惺惺的味道,好像那酒不是喝的,是摆设和送礼专用的似的。而这些陶坛的外貌其实是一种成功的辨识性高和民族风浓的包装风格,叫你一眼看去就觉得这酒是叫你自己喝的;二是我存的是“女儿红”、“绍兴酒”和“花雕”,都是冬酿手工原酒,放在装有中央空调的实际温度不超过二十二、三度的房间中不朝阳处存放着,对酒的缓慢自然兑化是合适的温度。每年存一点,年久味醇,一定好喝。至于啤酒,我很少喝。我对啤酒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感觉:喝啤酒像喝安眠药。330ml一听的,一、两听下肚就犯困。要是再多来个一两瓶,那就更犯困了。啤酒在我身上发挥作用不像白酒来的快,也不像黄酒的慢,它是一股子“愣”劲,没感觉时就没有一点反应,有感觉时立马就会来个样儿看看。我这一出是怎么回事,问了好多人,包括大夫都说不清,而且别人也都没这现象,好像唯我独有。有一次参加一个访问团去巴西的圣保罗,主人好客,请吃巴西著名的烤牛肉,席间可供应牛身体上三十六个部位上的肉和“零件”供烤食,但酒则是按当地传统只提供巴西自产的啤酒。对爱喝啤酒的是件好事,对我则是个“限制”了。没辙,为了一品巴牛的美味和“专门”配套的啤酒,我也来回大口吃肉,大口喝啤酒的“豪迈”之举。结果,因为喝了两大扎啤酒,自己在回酒店之后眼皮就抬不起来了,上床就呼呼大睡起来,没再赶上当晚团队安排的其他活动了。想来真是可惜,好不容易到了一个一直向往的国家,竟把时间埋在酒店的床上了。

我从年轻时就好喝白酒。第一次喝大了是在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后的临建棚子里。那时十六、七岁,上初中,与同学打赌,赌的什么早忘了,也忘了是谁拿来的白酒,反正一仰脖,一斤一瓶65度宁河老白干(或叫宁河白酒)一口气儿下肚没倒,赢了!而后躺在临建里的床上一觉睡了十来个小时。现在想起来,那时赢得不是酒量,是胆量。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小伙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胆大包天,不知有怕,什么都敢干。

我婚后即抽烟又喝酒,烟抽的不多,一个礼拜就抽个一盒左右,而对酒已经有瘾了,几乎天天喝。为图省事,一次一买好几箱的蚌埠老白干(简称“蚌白”)扛上我住的六楼。那时好“码”字,为单位写的新闻稿、领导的讲话稿、会议纪要、先进人物事迹、工作总结等等,为自己的业余爱好写的是小说、诗歌等等,有的文字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经常的是在家里“舞文弄墨”的通宵达旦,真的假的跟这么回事似的。有时怕犯困写不出字儿来,就喝酒、抽烟,好像这一喝酒抽烟就能刺激出个“文思泉涌”。不过,我只要喝酒别太超量,确是越喝越来思路,越来词儿。抽烟也是如此,平时上班时不抽,写东西时抽,有时三颗五颗地连着,挺逗。虽然码字没码出花儿来,但喝酒的“瘾”算是保留了下来,直到现在,有应酬时要喝酒,有好酒时要喝酒,有好朋友聚会时喝酒,确有几个顺口菜时也要喝酒。如果有几天没应酬,自己在家也要喝一点,有时候在家自己也能喝到再喝一滴就要醉了的程度。自己跟自己喝是一件非常爽的事,不用劝,不用自己跟自己讲究礼节、礼仪,完全的自己来,除了在内心自己跟自己聊聊外,还可以拿出专门的时间和精力细嚼慢咽的品味简单的各有一二的凉菜和热菜。我觉得,自酌能做到漫不经心中得到开心、快乐是喝酒的最高境界了:因为没有了对权利、金钱、势力、影响和自律等等一切考虑和顾忌,因为放弃了在外可能有的谨慎和约束,你可以给自己一切的自由,更可以给自己一次真正的轻松。

我爱喝酒,但从来没有做过酒壮怂人胆的事。尽管酒后做过过激的事,但那些事都不是因为喝酒。我信奉的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气派,想做什么事情时不用喝酒。同样,不应做的事,喝再多也还是不做。要说酒后是否干过蠢事,干过,但那些所谓的蠢事也都是酒前就想干的。不论男女老少,有的人酒后无德,其实是因为那些人本身就是怯懦和猥琐的人,他们只不过是把酒当成了药引子罢了。有人酒后胡言论语,鬼话连篇,其实那些话也是他们早就想讲的,不管他们讲的多邪乎,多不靠谱,都会与现实有蛛丝马迹的相联系,甚至就是眼前之事,只是我们是否愿意听懂看懂罢了。我觉得喝酒不能到了无法把握的程度,我始终觉得假如你平时是个屁,那在酒桌上最后还是个屁,几口猫尿改变不了你本身德行的缺失和命运的不济,更别说想靠胡说八道来显出你的高大和觉悟了,因为有些人根本不懂得不知道无论你喝不喝酒,有些人、事、经历的话题,不管什么场合都不能讲,只有当自己灭失、随带记忆一并归西之时,那些可能讲到的与你相近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做人要有板有眼有德有义,酒后更应有天道。其实只要你平时尽心敬事,无论你喝多少都会心中无鬼,自成追慕高雅之状。酒后没有酒话,全是实话。不过我曾在应酬场合开眼见过酒前话多酒后倒无动于衷的人。无论你怎么寻找话题,他就只是礼貌的看着这局儿,偶尔的点点头,客气个一两句,多一句没有。我想,这样的人你没必要去探个究竟,只有两种可能:大智若愚,或者,傻逼。

还有一种人也是挺有意思,一喝酒就像变了个人:有人一喝酒就会脱去平日的少言寡语,甚至有些邋遢习惯而显出精神百倍或流丽柔媚之态。我猜想,这些人展现的其实是真性情里的真风流,只不过是因为对平日非酒的场景不屑罢了。这些人平日的自谦不是因为他们的修养,而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生存方式,而是骨子里的一种不卑不亢的品性的伪装,酒后是他们舒张才华和内气的最佳环境。同样,即使在平日、在酒局上横扫千军的人也不见得全是豪爽之人,小心眼儿和暗藏杀机之人有的是,这种人总想在酒桌上“捡漏”,并在以后的某一天用上。这种人是酒桌上看不见的苍蝇,无法抵抗,防不胜防,谁赶上谁倒霉。

我酒后闹过好几个笑话,自己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都觉得好笑。我喝多了时,就是想睡觉。喝多了被送到办公室,不走了,不管是椅子沙发的一躺,谁也别动,睡一觉就好;喝多了到家也是一样,觉得有能力就沐浴更衣,觉得没戏,也是不管地板、地毯地就近一倒;也有在车里不愿动而一觉到天亮的时候。但不管怎么做,外场是有的,不生是非,也绝不会在外丢丑。一次,数九寒冬,酒后回家。下了汽车之后,实在觉得走不回自己的家了,于是就想到更近的爸爸的住处休息。他住我前一排三楼,但我到二楼至三楼的楼梯时说什么也走不动了,一直到快黎明时才被警察叫醒。警察使劲弄醒我,问了我是哪家的人后,敲了只差五六步台阶就到的爸爸的家门把爸爸叫了出来认领,爸爸笑着扶着我回了三楼的家,没有一声训斥。原来是已经有人叫过楼上的人出来看了,因为我穿的严严实实的,不像个醉鬼,没人敢认认真真地认我,都怕我是反映问题的或者上访的(我爸爸住的那栋楼都是国营企业的领导)。爸爸也出来过,他说没见我穿的这么严实,又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这是我醉后最有“礼貌”的一次。还有一次,也是酒后,喝大了,自己开车到了八里台立交桥下的一个餐厅,找到了待我如兄弟的老板说自己喝大了要睡会儿。于是这位大哥就叫我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了。等我醒来时,这老大哥满脸惊恐地对我说:吓死我了,您的脚放在了电线上了。这是一颗临时线,有节裸线,您的脚几乎就跟它搭上了!这可能是我酒后最玩悬的一次。还有一次是倒退二十多年前,大半夜开车在贵州路往吴家窑大街方向停路口等灯时,一辆没载客的出租车撞了我的车,追尾,他应负全责的。我下车后那司机又点头哈腰又客气又递烟的直给我赔不是,并看着我车的后保险杠上的两个小瘪儿主动问我要赔多少钱。因为我的车上有全险,我还表现出了极其大度的样子。没想到,突然间那司机冲着我大声说:你喝酒了,是吧?!这一句话狠,我突然想起了中午是喝过酒,可能酒味还没散去叫他闻出来了。我假装没听见一边转身钻进一辆正好过来的出租车,一边向跟在我车后的车里的朋友示意:我先跑了!我朋友也心知肚明地笑着对我说:你有事先走吧。这是我酒后最狼狈的一次,有理变没理了。那时对酒后驾车处罚没那么严,自己也觉得中午的酒劲儿也该过去了,其实自己也知道喝酒开车是不对的事情,大意了。

喝酒,尤其是喝好酒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其实好酒的定义也是因氛围而定,就跟旅游一样,什么地方是最好的景点?关键是看你跟谁去的。喝酒也一样,跟什么样的人一起喝最重要。酒在大多数场合只是聚会的道具和借口,只有以品酒为由头为核心的酒局,那时的酒才可在酒桌上讲酒的牌子、年代、出处和存放的,那时也才能“论”什么样的酒是好酒的了。所以,只要不是假酒,不只是价格贵的传统名牌是好酒,在很多种聚会中,其他的很多种酒都有机会被当成好酒赞扬。

我一想起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初常常和朋友在马场道靠近小白楼那段门脸儿内、外大夏天光着膀子吃涮羊肉喝大酒时的情景,就觉的青春永在,江湖重现。那时年轻气盛,哥们儿相聚,纯粹的兄弟情谊,根本不在乎是什么牌子的酒,只要有人带酒来就是好酒。偶尔有人从父母那“拿”来茅台、五粮液的,也没多少人在意,当然也就不会有得意洋洋的显摆,因为当时这些牌子的酒不值多少钱。那时初搞改革开放,人们思想的闸门刚刚被情愿或不情愿的打开,但还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思想解放所完全解放,一切还在“矜持”中谨慎的行进,实际上已经摇摇欲坠的号称“纯”正统的思想及“传统”在表面上还在横行霸道,招摇撞骗,号称真理。当时我们在机关工作的青年大多自觉高人一等,骄傲外溢,但是改革的风声逼迫着我们也要有所改变才能不落人后,因为,改革一定会给更多的人一个欲望的出口,改革也一定会将落实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实际层面,各个行业希望改变自己命运的青年更是看到了新世界的曙光。但我们这些已经有了这些想法的小青年在工作单位的表面工作中因为缺少放弃现有的可预见的远大前途而冲破“铁饭碗”的勇气,依然还是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更加平凡,因为还是怕枪打出头鸟,还是怕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因此我们对未来忐忑不安,我们在期待新时期的偶像倏然出现。尽管内心蠢蠢欲动,但还是因为骨子里的笃信传统而缺失革自己命的力量。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刚刚被新政策撕裂开的缝隙中去窥视社会上任何新的气象,在躁动中张扬自己的不安和试探着挑战一切的循规蹈矩。比如光着膀子坐在高尚社区的路旁大吃大喝,根本不顾及路人鄙视的目光;比如去歌厅跳舞,男女青年一起没完没了的跳激情四射的迪斯科,跳吉乐,跳伦巴,跳慢三、慢四,从舞步中遐想往后的美好生活。在那时,光膀子喝酒、玩了命的跳舞中并没有浪漫,只是因为青春中的一种对自己的期待,和鼓励自己千万不要对命运妥协的志气。因为,转过天来的工作中我们几乎都不会立马脱开既有规范的这些青年人依然还会在原来的工岗位上约束着自己想象中的解放。

自己写的这些酒后言辞,没有那种军人“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迈气慨,很惭愧,但我有“不知深浅不知愁”的良好气韵,我不是为了什么而写,只是想写出来。

酒后如命,是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