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随笔

Chairman's Essay

满眼全是张瑞昕

发布时间:2020-11-20 点击数:3965


2020年10月29日,周四。上午十点多一点,我接到了张瑞昕的同事庄先生的电话。没想到,刚拿起电话,那头儿张口就说:“您知道瑞昕没了吗?”

我操,开玩笑吧?!

我很惊讶,甚至有些慌乱,因为两天前,也就是周一(10月26日)下午三点多,我才和瑞昕通了电话,定好了由他约同学张元静和他的同事庄先生周五晚上一起娱乐:喝点儿小酒、打会儿麻将,再请他就我“随便”讲的一些工作中遇到的七七八八的人和事提供一些可能是胡说胡有理的意见和建议。我清楚地记得我们通话时他一如既往、全无拒绝的干净利索的语气,还有因为对他自己在我们几个同学牌友的“吊龙+100”群里乱发无名之火的“狗脾气”而在不断地自我调侃、自嘲的大声长笑。我们俩在电话里“不怀好意”地把另外三位“涉案”的哥们儿可能出现的心态拆开揉碎进行了一番“破解”,觉得还是选个良辰吉日拿出两瓶好酒,请“涉案”人员再大喝一顿了事。怎么,他的笑声还在我耳边清楚的响着,明晚我们还要见面娱乐来着,他这就一下子离开了这活生生的人的世界?!

我放下庄先生的电话,立刻又打通了同学、也是好哥们儿张元静的电话,问他瑞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我的心跳速度顿时加快了。瑞昕真的走了?电话里的世界寂静而空旷,好像那一端也在克服着可能要发出的声响。漫长的等待,我们都没有讲出一句话,直到我的泪水涌出……这么不够哥们儿!说好了明天打牌喝酒,说好了与有误解的同学同归于好,说好了邀请你与我们公司的同事一起旅游,说好了继续为我主持的友好城市促进会和我遇到的不解之事出谋划策的,说好了要在退休之后好好在一起连玩再干的,甚至说好了有空时我们要一起大骂一下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混蛋王八蛋们的……怎么,你就这样走了?说话不算数,不是江湖人!

一泪一哭一哀容,你走就走吧,谁让黄泉路上无老少呢,该谁走时谁也拦不住。


2020年1月10日,张瑞昕先生

出席第十届“友好之星”颁奖典礼暨天津市友好合作城市企业促进会成立十周年大会


张瑞昕是我中专的同学,我俩都是1979级天津市物资管理学校计划统计专业的学生,但不是一个班的。不过我们这一届就只有“计划统计”和“财会”两个专业共一百八十来个同学。当时是“文革”后百废待兴的时候,我们上学的地方是老城里西南角的胡家胡同3号,据说在1949年前这里是一个胡姓资本家住宅的一部分,整个才两亩三分地,建筑面积也只有600多平方米。我们上同专业合班大课比如“木材”“金属”“统计”“计算机”等的时候,八、九十个同学糗(天津话:比喻人或物过于集中、拥挤)在大厅中有四棵大圆柱子、正面还有个戏台的教室,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一间小戏楼。可见这胡家大院刚建成时是怎样一个气派。我们这届同学男少女多,绝大多数同学都会在下课或中午休息时,到不足半个篮球场大的操场和只能放下一张乒乓球台的教室里玩,或者站在教室外面透风,晒太阳。学校太小了,所以,同学之间你想不打头碰脸、你想不认识都不行。同学们来自天津市的各个区县,年龄最多能相差五、六岁,比如我们的班长就大我差不多六岁,是来自武清梅厂、并且是有了孩子的老师。张瑞昕和我同届不同校,但同岁,都是1961年出生的“牛”。他住城里,离学校近,不住校,但很少看见他骑车。他经常是一身干净整齐的“学生蓝”,和同住在城里的一、两位同学同来同往,显得挺抱团的。因为瑞昕那时清瘦,一米八的身高在同学中又显得高,所以开学没多久,就有人给他起了个“大个儿”的外号,这外号一直叫到现在。

还记得刚开学不久,我和班上一个天天跟瑞昕上下学的同学不知道为了点儿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就拳头巴掌地在教室门外那块不大的空地上打起架来,而且显然是我占了上风。当时瑞昕正好站在我们两个教室外面与他人聊天,对打架,他清清楚楚看了个满眼。他没靠前儿,只是瞭高,更没拉偏手或直接出手跟我干,直到看着我们的单挑儿对殴完毕。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这场架,等我们被别的同学拉开后他才对我讲:“都是同学,没劲儿!”我看着他警惕的眼神,还有随时准备战斗的姿势,猜不透他是在警告我“适可而止”呀,还是“请求住手”。反正他算持了一个中立态度。从那时开始,我觉得他“还行”,不偏不倚没动手。从此以后我就常在课余主动跟他说话了,甚至放学后我们这些不住校的学生回家时,我还特意陪他走一段路。上中专两年,我没改在中学时的动手打架的恶习,至少打过三次架。有一次因为一个同学借了我的李燕杰教授讲真、善、美的录音磁带忘还我了,我跟他要他还急,还说不给我了,谁也不服谁,于是我们就打起来了。战至最后,我们双方还都叫来了一帮各自的高中的“江湖”兄弟。好在当时通讯设备不发达,没当面碰上,要不后果不堪设想。瑞昕知道这事,但没见到他出来参与,见着我也只是笑笑说:“值当的吗?”

确认了瑞昕去世的消息,我们来往的一幕一幕立刻浮现在眼前。他毕业后去过好几个单位,工作十几年之后就由普通财务职位,升职为一家中外合资的房地产公司老总了。那时他的平台高了,见多识广了,尤其是在市面上混的那些风流倜傥之辈好像没他不认识的。那些人中不光有“狗少”和“狗食”,也确实有一大批敢于冲破体制、敢于冒险、有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后来这些人中的佼佼者甚至成为了行业专家和领袖,可见他的眼力不凡。那时他说:“不能只听故事,要学他们的胆量和能耐。”我公司后来做房地产项目时,就蹭了他不少的朋友关系。我那时表扬他是:“基本”够哥们儿。

好几个朋友在我去瑞昕家吊唁的路上联系我问清了情况后,都表达了极为难过的心情。看得出来,瑞昕为人仗义、看中友情、遇事敢作敢为的作风,确实给许多朋友留下了深切怀念之情。我之所以能与他交往几十年,我们之所以能在同学中称兄道弟走得近,也无外乎是欣赏各自身上多少都带有的那点不油头滑脑、敢作敢为的“匪气”。有的人表面关系亲密,其实是因为他们不过心才表现得客气、谦虚,甚至有些恭维之意。可瑞昕和我是省了那一套的,都是直来直去、不打不骂不笑不是好的那种,在外人看来,还以为我们俩根本就“尿不到一壶去”的。瑞昕表面上说话不太讲究,但他对朋友从来都不三心二意,对企业也总是忠诚有加。他做房地产公司的领导时,尽管捞钱的机会到处都是,但他从不干那些狗苟蝇营之事。有一次他开着“大奔”要我帮忙找一家我私人关系极好的建筑公司老总协调账目事宜时,他告诉我说,现在加油钱都是自己出的,企业没钱了。我说:你牛逼,开着“大奔”到处借油,我可以先叫这家建筑公司单独给你一点加油钱。他拒绝了,说:“各是各码,钱要进公司。”最后真是面对一口袋钱,一分没要。我给他帮忙联系的事情,有好几档都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往自己口袋里装钱的,可他讲板讲眼,从来没有没拿过钱,像个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儿。他说:“吃公司的饭,就讲公司的规矩;钱是好东西,此时王八蛋!”就是这样,与他打交道的公司和个人,无论吃亏占便宜,买卖成败,对他从无谗言。由跟他这样的共事,我在心中又高看了他一眼,拿他当了完全信任的真哥们儿。我总觉得,在他的心中有一种隐藏着的良心和高尚。

瑞昕一走,我心中想起了很多还活着的朋友。我倾视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像有一股股暖流流过心窝。每一次有朋友或结识的人离世,我心中都会静静地思念一番,都是,从未一别了事没再想过的。几乎每一次,我心里都一次强过一次地想着:趁着人世间的华美,多想想你真正想要好的人,多看看你想见的景物,多与你心思里长露面的人见见。总之,一切都应该在活着时完成:见你最想见的,做最想做的,爱最爱的,别等死了,一切随风而去。有些人谈不来了,但缘分还在,以往的友情还在牵扯着彼此,怎么办?为了各自的好,为了以后永远没有别离时的忧郁、惆怅和不解,甚至愤怒和仇恨,现在就应立即远离。这样,如果今后有偶尔一见,那就只剩下高兴、快乐与幸福的回忆了。

这些天瑞昕的音容笑貌几乎离不开我的眼前,满眼全是。因此我就想到自己也要宽慰自己:死亡只是从以“人”的方式“存在”到了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状态,是“生”的另一种形式。唯物主义者不相信鬼神,但相信物质不灭。所以,我们不排除又会以另一种形式相遇的可能。我们要用科学的眼光憧憬“可能”的相遇,所以我想说,人皆不死,因为只是活着的形式改变了。所以我说,“瑞昕死不了”也肯定是对的,因为他会从我的眼前移住到我的心中,因为他会在星空中深情地关照着我们。

人生短长有序,生命就是万物中一束鲜美的花。我们没办法知道和预测人生命中的一切,但只要知道活着要为自己、社会以及全人类的美好而努力就够了,哪怕只是随波逐流的、号称没有欲望的活着。其实,没有欲望就是欲望本身,就是最大的欲望。欲望不仅仅需要和谐、幸福和快乐,有时,也代表着一种安详与寂静,健康与阳光。


瑞昕不是一位习惯了义气的人,他是刻意追求义气在身的人。如此,他与朋友、朋友与他才交往得心安理得。他是个很本质的人,从不虚伪,缺点也不刻意掩藏,他活的透,清白如初。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供职,无论和什么人来往、做什么事,他都与阴谋诡计、损人利己和背信弃义无涉。他对家人也是一样,没有私心杂念,全心全意,极尽亲情。他太太病体常年,离不开人的帮扶和心理照护。因为他在外好强,从来不希望工作落后于人;他在家又心细,生怕太太有个一丝半点的委屈和不安,于是他就常年处于节奏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处心竭虑地协调好时间,没有“慢待”任何一方:太太越来越重的帕金森病得到了有效的抑制,十几年来的状态比预期的结果要好得多;孩子也积极向前,并努力地奋斗着。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丈夫、好父亲,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从不懈怠,倾尽全力,努力地担当着自己能担当的一切,尽量地叫每一个人都因为他的努力而满意和高兴。他每次提前安排好家里的事与我们几位好同学的偶尔小聚,喝点小酒,那真是他的解放和仅有的一点娱乐之一了。

瑞昕有心脏不舒服的老毛病,我们都很担心,劝他少喝酒。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尽管也力所能及的注意,但还是提前给家人打了预防针:“如果真有哪一天我因为喝酒出事了,你们谁也不许责怪,因为是我想跟大伙儿喝酒的。”他这一辈子,仁义极了。

瑞昕关心他人,帮助他人,为他人排忧解难,疼爱他人,但就是疼爱自己没到位!听说他走之前的那个夜晚,跟几位朋友喝了最后一顿酒。夜不适,晨六点因心脏病猝逝。

也许他走的时候是放松的吧。

我打电话请熟识的一个花店女老板给他扎了一个鲜花篮,并迅速想好了一副对联请其代写:

尽友情 扬义气 瑞昕不死;

痛别离 盼复生 再做兄弟!

当我向花店老板讲起张瑞昕生前曾提起过她“年轻、漂亮、写得一手好字”时,这位女老板立刻想起了当年曾经开着“大奔”、潇洒精神的张总,并为他的早逝感到惋惜,唏嘘之中,也愿他“一路走好”。女老板精心地用白百合、黄天霸百合、桔梗、跳舞兰、绿色和粉色的小邹菊、栀子叶等扎成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花篮,淡雅而清透,我亲手把它放在了安详躺在家里的瑞昕灵堂中,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我也真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够喜欢。

斯人远去,痛哭哀哉,愿再相逢,一击手快!

瑞昕不再奔波,静享安息!



2011年1月25日,张瑞昕先生(右二)

出席首届“友好之星”颁奖典礼暨天津市友好合作城市企业促进会“湖西之夜”迎春联谊会


2017年1月12日,张瑞昕先生(右一)

出席第七届“友好之星”颁奖典礼暨天津市友好合作城市企业促进会迎春联谊会


2020年7月31日,张瑞昕先生(右一)

与天津市友好合作城市企业促进会有关领导到天津市进出口商会交流座谈